林昭的指尖还残留着雪狐灵核的温度。
小兽蜷在他肩头,原本如流火般的皮毛褪成淡金,每一次呼吸都轻得像落在纸页上的墨点。
他能通过共生契约感知到雪狐体内翻涌的灼痛——那是本命契过度消耗的反噬,像有把钝刀在绞着灵脉。
"昭哥。"苏砚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她的龟甲卦囊垂在身侧,焦黑的流苏扫过青瓦,"雪狐在抖。"
林昭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指节压得雪狐耳尖发皱。
他慌忙松力,小兽却反而用冰凉的鼻尖蹭了蹭他掌心——那是安慰的动作。
他喉结滚动两下,将涌到眼眶的热意咽回去,转而低头轻吻雪狐额头:"再忍忍,等找到命火碎片......"
话音未落,雪狐突然竖起耳朵。
原本半阖的眼瞳骤然收缩成金线,鼻尖在冷风中轻颤,像猎犬嗅到了猎物的踪迹。
林昭心口一紧——这是雪狐启动感知的征兆。
他立刻沉入共生契约,识海中霎时漫开一片猩红的雾,那是雪狐的视觉;接着是清冽的焦糊味混着若有若无的甜,那是雪狐的嗅觉;最后是若即若离的热流,像被风吹散的烛火,在东南方若隐若现。
"命火碎片?"他脱口而出。
雪狐的尾巴在他手腕上轻扫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是"的信号。
苏砚已经摸出半块龟甲,裂纹处还凝着未干的血:"刚才阵图崩塌时,我感应到有命律之力外溢。
分裂派要维持七十二座阵图,必然需要收集碎片补全。"她顿了顿,指腹摩挲龟甲纹路,"它在引导我们。"
林昭望着雪狐微微抬起的脑袋,突然想起现代刑侦课上老师说的"追踪物证"——只不过现在的"物证"是一缕命火,追踪者是他和他的灵兽。
他扯了扯腰间的布带,将雪狐拢得更紧些:"走。"
三人沿着雪狐指引的方向穿街过巷。
冬夜的汴梁像座沉睡的兽,青石板被霜覆盖成灰白,檐角铜铃在风里发出细响。
林昭数着雪狐的步伐——每到转角处,小兽的尾巴便会轻摆,像是在确认方向。
直到他们穿过一条满是酒肆的长街,雪狐的爪子突然按在他锁骨上。
"到了?"
废弃道观的门楣在月光下泛着青灰,"三清观"三个字被烟火熏得模糊,半扇破门歪在墙角,露出里面断成两截的供桌。
苏砚摸出火折子晃了晃,火光里可见满地碎陶片,还有半截焦黑的木牌,隐约能辨"守夜"二字。
"守夜殿旧址。"苏砚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十年前那场大火......我听余烬长老说过,说是走火,但现在看......"她蹲下身,指尖划过供桌下一道极浅的刻痕——是道扭曲的卦象。
林昭的注意力被墙外的人声吸引。
几个裹着粗布棉袄的村民提着灯笼走过,其中一个老头咳嗽着说:"都说那观里锁着妖火,十年前烧了半条街,官差封门时还听见有小娃哭......"
"小娃?"林昭心念一动。
他运转文道"书生意"境界,喉间泛起墨香——这是模拟士子气息的秘术。
他装成迷路的游学书生凑过去:"老丈,这观里当真闹过邪?"
老头警惕地看他两眼,见他腰间挂着未开锋的木剑,衣摆还沾着墨渍,便松了口:"哪能是邪?
我儿子当年在衙门当差,说救火时见着观里供的不是三清,是块黑石头,石头上全是血印子......"他压低声音,"后来那石头就不见了,再后来......"他突然闭了嘴,拽着同伴快步走远。
"黑石头。"林昭转头看向苏砚,"守夜殿是上古御兽宗的分支,我在现代文献里见过记载,他们祭祀用的'命枢石'能储存命律之力。"他摸着雪狐的背,小兽的皮毛正在升温,"十年前的火,可能是为了销毁命枢石的线索。"
苏砚已经铺开卦布,取出七枚染血的龟甲。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龟甲上,念诵声像游丝般缠进风里:"问命于天,问迹于地,问火于烬......"龟甲突然震颤,其中一枚"咔"地裂开,露出里面用朱砂写的"望星崖"。
"望星崖?"林昭记得御兽宗典籍里提过,那是历代宗主祭祀星辰的地方,"分裂派要在那里重启天命仪式?"
苏砚将龟甲收进卦囊,指腹压着裂开的那枚:"卦象显示命火碎片正往崖顶去。
但沿途有赵桓的巡城卫,还有分裂派的暗桩。"她抬头看他,眼底有幽光,"你有办法?"
林昭的目光落在雪狐身上。
小兽的焚世血脉正在缓缓复苏,皮毛下隐约有红芒流转。
他忽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血脉拟态"——雪狐的焚世九尾血脉,本就与火灵使同源。"我可以把修为注进她体内。"他将手掌按在雪狐后颈,感受到小兽的灵识探进来,像温水漫过经脉,"伪装成火灵使,高阶修士的气息能镇住普通守卫。"
雪狐的皮毛瞬间腾起赤焰,却不灼人,反而带着暖香。
她仰起头,狐尾在身后展开九道虚影——这是焚世九尾的完全体征兆。
林昭能通过共生契约感知到她的状态:灵核在发烫,经脉里流淌着他的修为,像两条并行的河流。
"走。"他摸了摸雪狐的耳朵,"记住,我们是来送火种的。"
望星崖的山道比想象中好走。
每过一处关卡,守卫见着雪狐的九尾虚影便慌忙行礼,连苏砚的卦囊都没人多看一眼。
林昭数着脚步,第七个哨卡过后,崖顶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出来——是块平坦的巨石,中央立着尊半人高的青铜鼎,鼎身刻满星图。
"等等。"苏砚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她的目光落在崖边一块断碑上,青苔覆盖的石面露出半个"赤"字,笔画间的凹痕与林昭现代见过的红色遗址刻痕分毫不差。
林昭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那道刻痕,仿佛能触到百年前某人刻下时的温度。"原来......"他的声音发哑,"原来在我们之前,就有人试过......"
雪狐突然低鸣。
她的狐尾扫过断碑,一缕命火从石缝里钻出来,像活物般缠上林昭手腕。
他的识海猛地一震,闪过片段画面:暴雨夜,穿玄色衣袍的人在刻碑,背后是熊熊大火,有人喊"走!
他们追来了!",然后是碎裂的痛,和一句模糊的"一定要......"
"昭哥!"苏砚的声音像惊雷劈开幻境。
林昭抬头,见崖顶的青铜鼎突然泛起红光,远处山道上亮起无数火把,像一条燃烧的蛇正往崖顶爬来。
"他们发现了。"苏砚的手按在卦囊上,"这一次的阵图......"她的声音顿住,瞳孔里映着越来越近的火光,"比之前的大得多。"
林昭握紧雪狐的爪子。
小兽的皮毛重新变得温暖,焚世火在她眼中跳动。
他望着崖顶的青铜鼎,又望了望断碑上的"赤"字,突然笑了——那是"赤"组织成员特有的,带着点孤勇的笑。
"来就来。"他轻声说,"正好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薪火相传。"
雪狐的低鸣混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崖顶回荡。
林昭没注意到,断碑上的"赤"字正随着他的话音泛起微光,像被某种力量唤醒的火种。
而在崖顶青铜鼎下,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正缓缓升起,映出众人的倒影——那倒影的眼睛,是纯粹的黑,没有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