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尖还残留着江底古庙的阴寒，石棺缝隙里渗出的暗红液体在脑海里凝成一片血雾。"下一个是你"的低鸣像根细针，随着心跳一下下扎进太阳穴。
他低头看向怀中温热的新火种，指腹轻轻摩挲那道新生的红纹——方才在石室内，雪狐的焚世之火顺着血线注入时，他分明听见了某种古老共鸣的嗡鸣，像极了"赤"组织遗址里，那些刻在残墙上的火种歌谣。
"雪狐。"他蹲下身，掌心贴着雪狐毛茸茸的脑袋。
九尾狐耳尖微动，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江面碎金。
林昭能通过共生系统感知到它鼻腔里细微的颤动——那是在捕捉空气里残留的气息。"你能嗅到刚才那道影子的味道吗？"
雪狐喉间发出短促的低吟，前爪在泥地上扒拉出一道浅痕，鼻尖缓缓转向下游方向。
林昭顺着它的动作望去，只见江水打着旋儿往西北流，可雪狐指的方向，却与水流走向相悖。
"它没走远。"苏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已解开盘在腕间的卦绳，十二枚龟甲整整齐齐码在掌心，每一片都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林昭注意到她拇指指腹压着一枚龟甲的裂璺——那是三天前替说书先生解"血光劫"时崩开的，此刻竟渗出极淡的血丝。
"命数乱得反常。"苏砚将龟甲收进卦筒，铜筒撞击声惊起几只水鸟。
她望向林昭的眼神多了丝郑重："那道声音里裹着守夜殿古卷记载的'逆火灵识'，是前代御兽大能以命祭火留下的残念。"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卦筒上的云雷纹，"可灵识本该随宿主消亡而散，它却能主动传递信息......"
林昭站起身，江风卷着湿冷的水汽灌进领口。
他望着翻涌的江面，忽然注意到靠近岸边的水流出现异常——表层江水明明往西北淌，水下却有暗流逆着方向涌动，在水面搅出一个个细碎的漩涡。"苏姑娘，你看。"他指向那片混乱的水域。
苏砚眯起眼，卦筒里的龟甲突然发出轻响。
她迅速抽出三枚抛向空中，龟甲落地时呈"品"字形排列，中间那枚竟立得笔直。"命律残响。"她蹲下身，指尖蘸了蘸江水，在泥地上画出扭曲的符号，"有人用御兽术篡改了这片水域的因果线，这些漩涡不是自然形成的......是引路的信号。"
林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怀中的《新学要论》。
书里百姓的血指印还带着体温，那是三天前在汴梁城破庙，他和苏砚用《新学要论》号召流民时，二十七个老弱妇孺咬破手指按上去的。"引路？
引我们去哪？"他望着水下翻涌的暗流，喉结动了动，"还是说......引它自己？"
雪狐突然竖起耳朵，尾巴尖的火焰腾地窜高半寸。
林昭通过共生系统捕捉到它的感知——空气中漂浮着极淡的焦糊味，像是某种古老木料燃烧后的余韵。
他摸出怀中的新火种，试着将其靠近水面。
火种刚触到江水，林昭的掌心便传来刺痛。
那枚原本安静的火种突然剧烈震颤，红纹如活物般游走，在水面投下模糊的光影。
苏砚立刻凑过来，发梢扫过林昭手背："是投影！"
水面上的光影逐渐清晰。
那是个身披旧青衫的男子，背对着他们站在江边。
他的衣摆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挂着块褪色的玉牌，林昭一眼认出那是"赤"组织遗址里常见的火种纹——七道火焰缠绕成环，与他怀中《新学要论》封皮的暗纹一模一样。
"是他......"林昭的声音发颤。
三天前在江底古庙，石棺上刻着"赤火先驱"四字，而此刻水面上的身影，与他在石室内看到的"青年倒下前望向孩童"的幻象，轮廓完全重合。
雪狐突然用脑袋顶了顶林昭的手背。
林昭会意，将火种收进怀里，取出《新学要论》轻轻翻开。
这是他从"赤"组织学来的"文火共鸣"——以文道修士的家国志模拟士人气息，避免惊动可能存在的灵识。
三人顺着暗流方向悄悄靠近，水面上的身影却在他们距其十步时突然扭曲。
"等等！"苏砚出声时已晚。
男子的身影化作一团水雾，消散前，他的右手虚虚按在胸口，这个动作让林昭想起"赤"组织老支书临终前的模样——那是他们组织特有的"火种礼"，意为"以心传火"。
水雾消散处，一块巴掌大的木牌落在泥地上。
木牌表面刻满晦涩符文，有些纹路林昭从未见过，有些却与《新学要论》里记载的"守夜殿御兽诀"有几分相似。
雪狐凑过去，用爪子轻轻点在木牌中央的星芒纹上。
"这是......"林昭的呼吸陡然急促。
他想起去年在江西"赤"组织遗址，老支书带他看的那面石壁——石壁上同样刻着星芒纹，老支书当时说："这是我们的火种封印符，用来锁住旧时代的枷锁，等新时代的人来解。"
苏砚捡起木牌，指腹抚过那些符文："残留的灵气很淡，但确实不是普通幻象。"她将木牌递给林昭，"更像......某种意志的传信。"
林昭接过木牌的瞬间，指尖传来灼烧感。
他瞳孔骤缩——木牌竟在他掌心缓缓燃烧，火焰不是常见的橙红，而是幽蓝如鬼火。
蓝色火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他看见苏砚的脸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雪狐的尾巴尖燃起与火焰同色的幽蓝。
"咔嚓——"
江面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碎裂声。
林昭猛地抬头，只见原本平静的江面掀起十丈高的巨浪，浪尖上站着一只由水流凝聚而成的妖兽。
它头颅似鳄，背生鳞甲，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幽蓝的火焰在眼窝里翻涌，与木牌燃烧的火焰，与林昭怀中的新火种，竟透出同一种韵律。
雪狐炸毛跃起，焚世之火在周身凝成火环。
苏砚迅速抽出卦筒里的龟甲，十二枚龟甲在她头顶悬浮，裂纹里渗出的血丝连成一张命盘。
林昭握紧燃烧的木牌，新火种在怀中发烫，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与妖兽眼中的火焰，与江底古庙石棺里的暗红液体，与"下一个是你"的警告，正逐渐重叠成同一个节奏。
水妖张开血盆大口，江浪裹着腥风扑面而来。
林昭的指尖在木牌灰烬里摸索，突然触到一个凸起的刻痕——那是半枚星芒纹，与《新学要论》封皮的暗纹严丝合缝。
他望着扑来的水妖，脑海中闪过石棺上"赤火先驱"的微光，闪过百姓按在书上的血指印，闪过雪狐焚世之火注入火种时，那个青年说的"火能焚尽旧秩序，也能照亮新道路"。
"苏姑娘！"他扯着嗓子喊，同时将《新学要论》护在胸前，"准备文道共鸣！
雪狐，锁定它的眼——"
话音未落，水妖的前爪已劈至眼前。
林昭的瞳孔里映出那团幽蓝火焰，忽然想起老支书临终前说的话："小昭啊，我们这辈人点的火，总有一天要烧到该烧的地方......"
江风卷着灰烬掠过他的脸，林昭深吸一口气，在水妖的爪风里弯下腰——他要先看清这只水妖的动作轨迹，就像当年在"赤"组织学刑侦课时，分析每一个犯罪现场的细节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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