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去处我自会安排妥当,只是些许琐事交由你处理。”
“我有封家书埋于此处,那时劳你帮我转交。”
“我许久没有好好听过一场雨了。”
元阆只想尽快扳倒梁翊,就户部侍郎秋宜之事领罪,待不久后的上元佳节与家人相聚,起身慢慢将坛子里的酒水倒入花中。
“我在总章衙门的书架有些银钱,虽不多但足你双亲无忧养老,还有你日后娶妻。”
姜云许久没有听元阆说了这么话,件件事皆巨详,唯恐自己听不明白,只像是在交代后事。待元阆醉到走回屋内歇息时,姜云挖开了树下的家书查看却无半点异样,只提及之后要当个夫子。
白日里的元阆照旧奔波于扳倒梁翊,不过姜云庆幸昨日忍住没将真相告知元阆,他已为了“贝贝”妥协,屡屡许诺帮师小小求得梁翊。
这一夜,秋嫣挂牌待客说书,姜云随元阆前来探查,梁翊算是使诈求得美人在怀。不久,姜云跟着元阆喝完几杯茶水就打道回府。
元阆将处理完的公文放到边上,空闲下来的心又无处安放,一如先前亡母故去那般不敢推演,更不敢去祭拜,长叹一口气后与姜云问道:“她在哪儿?”
那枝枯萎的三醉芙蓉还在书案上摆着,倒是西街折来的桂花还有些许芬香。姜云瞥了眼明晃晃放在书案上的密令,觉察元阆办事有些力不从心。
“姜云,她在哪儿?”
出了神的姜云没有立刻回话,见到元阆拿出那枚铃铛不免担心过会儿是否要开棺验尸拿回信物。背后逐渐发凉的姜云故作镇定报了那个地方,没有留意到元阆只是将铃铛系到腰间。
姜云连夜牵来马车带人前往那处坟地,依那低沉的声特地绕路先行西街一趟。牵着马车候在外头的姜云见元阆折了枝桂花,还花重金从别人那里买下西街最后一份桂花糕。
野草漫山,坟头累累,猫叫狗吠,夜的寂静吞噬掉半轮明月,更无半点疏星。唯一的光亮是在风中闪烁不息的那灯笼,姜云预想的糟糕事没有发生。
“贝贝,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家人。”元阆将那枝桂花连同桂花糕放下,透过微弱的光亮看这简陋的墓碑,“你最多再等一月,我便会将开得最好的那枝三醉芙蓉带给你。”
姜云一时间分辨不出元阆话中的意思,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先前每逢休沐尤其是入秋那几日,元阆停在桂花树下是为了那位小名为贝贝的女子。
“如此你就不会害怕了。”
姜云见元阆留下那盏灯笼,紧接着跟上人驾车,思索揣摩元阆最后说的那两句话,依稀记得那日的秋璎根本不怕黑,而元阆是真的不知还是记错了呢?
“你先下去歇息。”
这两日元阆不说这话提醒,姜云都在公文被堆到边上时自觉离开,躲在暗处看了眼对月独饮,确切来说是买醉的元阆。
又是一个夜晚,在外素不饮酒的人面对侍女误上的茶水未叫人换下,只是杯杯如茶水下肚,沾染上了些许酒气。姜云随元阆宣泄也未出言阻止,只是陪着打听梁翊包下秋嫣的事。
元阆见梁翊对秋嫣动情便没有再留,走时脚步虚浮又逞强不让姜云扶,忽而听见不远处的吵嚷声,便朝那黑暗处走去顺带管了一桩闲事。
姜云见到房内的秋璎不觉捏了把冷汗,此女今日不知为何将那藏起的铃铛拿在外头,但显然是那落荒而逃的酒客害得,庆幸黑灯瞎火中元阆醉酒该是看不清人。
捡起铃铛的秋璎高兴不过一会儿,微弱的月光下那腰牌佩剑便令人胆战心惊,一个被自己泼水,一个被自己砸头,脑中飞速闪过如何开口求饶逃脱的说辞。
醉得不清的元阆不想久留在此,但听见那双响铃音,转身失了礼数拽住秋璎的手腕。刚松了口气的秋璎被人抱在怀中不能动弹,耳边响起男子清冽的嗓音。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我还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秋璎是觉心惊肉跳、点背至极,这要是娘亲知晓自己还不被打死。所幸元阆身形足够遮挡自己,不然一定还能看见边上那位被砸到头的人,只是这位大人醉得不清。
“我来迟了,你别生我气。”元阆嗅见那十余年前香味,桂花气息中萦绕些许野菊香,确信定是姜云寻错人,加之临上头的醉意有些说话没了逻辑。
“我会待你好的。”
“能多陪陪我吗?”
秋璎只觉这人莫名其妙,推了一把没有推开,再推一下反倒被抱得更紧,还有后面被遮住的那位为什么不来带走这个醉鬼。
元阆自当知晓怀中不安分的人,扣住女子的手腕俯身吻上那粉嫩的唇瓣,手指慢慢挪上摸到那枚铃铛的花纹。男女力气悬殊之大,秋璎被元阆此举吓得不清,连带那句骂人是疯子的话都被堵住,回过神来再也推不开人。
与酒客同来的汪顺提着灯笼,气势汹汹要来教训人,见到此情此景对前几日姜云的话深信不疑。半掩的屋门下见到秋璎的侧脸,而能让姜云能在外头候着的也只有元阆,不过今日这间的侍女分明是芳儿。汪顺最不明白的只有秋璎何时与来教坊司喝茶的那位勾搭上。
姜云没眼再看,替人合上屋门,守在外头坐下前发现两个目瞪口呆的人,便拿银钱和官威打发酒客,还叫汪顺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否则就见不到明日的好光景。
心想元阆素来循规蹈矩,加上里头的秋璎也不乐意,姜云以为这两人不会发生过多逾矩之事,直到听见那酒客与汪顺的嘀咕。
“屋里燃的香是加料的,你得赔我一个。”
“这没问题,孟公子,您只管跟我走。”
“我……真是白白便宜了人。”
“我给您安排个新姑娘,绝对比这个好。”
姜云忽觉自己方才关上屋门是多事,这通风透气的路都被自己堵死了,也难怪元阆醉酒能如此逾矩。
元阆对近在咫尺又切实有温度的人不受控地亲近,加之醉酒催情药乱人心智,规矩二字早就抛之脑后。
而秋璎第一次与男子缠绵亲吻,不仅大脑开始缺氧,就连腿脚莫名都没了力气,还能站着全凭元阆和那堵墙,视线迷蒙间隐约见到那双眼。
“贝贝,好久不见。”
“哥哥,你抱抱我。”
秋璎想来近日种种,不争气地掉泪,索求十年前那般温暖的怀抱,那是环绕有艾草香气的怀抱。元阆应声揽人入怀,将秋璎拿不稳的铃铛放到自己手中。
“他们都欺负我。”
“以后我保护你。”
姜云是习武之人,听觉敏感,两人的对话纳入耳中不在话下,入耳的还有两枚铃铛交扣各自发出的双声回响。这不难推断出两人此刻在床榻上,只怕今夜难有机会将人分开,更是做好领下办事不力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