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章 “阿肃，我不离开了”

　　眼下就快到新年了，街道上一片欢声笑语，家家户户的小孩子都出来玩耍，一起嬉闹，给繁华的东秦都城——滨江城，添上了浓重的新年色彩。

　　楚昭华走在这繁华的都城，也不禁感叹这位帝王的仁政，如果不是敌人，也许真的可以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几日之前，楚昭华安排好政务，便带着严绥、轻辰急匆匆地赶到东秦都城，两百死侍隐藏在了周围人群之中，他们一路风尘仆仆，楚昭华知道，自己必须要在过年守卫松懈的时候带走司空天骄和乐修两人，否则以后再无机会了。

　　楚昭华一行人来到客栈休息，顺便打听一下东秦皇宫之内的消息。

　　“……哎，你听说了没有，听说夏楚的异姓王已经不再是人质了，咱们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对待人家还称是座上宾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见不远处一位大大咧咧的人张口就说。

　　“你别在这乱嚼舌根，皇帝是心思，哪是咱们这些人能猜测的，座上宾也好，阶下囚也罢，只要是明君，咱们就追随好了！”旁边的另一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立刻就堵上了那个人嘴，四下瞧瞧，没人注意到他们，就又放开了手。

　　楚昭华冷哼一声，“这样也好，免得以后还要以此为借口！”，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观察着四周。

　　已经让轻辰出去打探消息了，一盏茶已过，还没有回来，楚昭华有些心急，闪过一丝担忧。

　　又过了一会儿，轻辰披着斗篷进了客栈，没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就坐在了楚昭华的身侧，略一颔首。

　　“东秦皇宫内守卫并不多，有机会摸进去，听说秦肃对那位公子很是在意，每每下朝都会去那位公子的别苑小坐，新年应该也不会例外。”轻辰小心翼翼地说道。

　　轻辰自然知道，此去东秦皇宫，危机重重，他很像劝这位帝王放弃，但是这一年来，跟严绥接触下来，也知道这位公子对楚昭华来说，是多么重要，也就知道劝说自是无效。

　　“没关系，我自有安排，那天他不会和秦肃在一起，至少我们去的时候不会在一起。”楚昭华低垂着眼，一时的有些失落。

　　楚昭华缓了缓心情，又继续说道，“这两日让我们的人好好休息，必有一场硬仗，我不希望失败！”，不怒而威的气势，让轻辰愣神片刻。

　　这两日轻辰无时无刻不在搜集皇宫内的消息，生怕有一丝错过，偶尔也会托信任的人打听一下那位公子的来历。

　　原来，当年楚昭华也是在那位公子重伤时收留，和自己竟是如出一辙，相似的经历，让轻辰觉得有些幸运。

　　很快就到了新年的夜晚，各处喧嚣，鞭炮声、嬉闹声、阖家团圆的快乐掩盖了这偌大的皇宫。

　　宫内只有一处殿宇最是热闹非凡——聚宣殿，这里就是每逢重大节日皇帝款待所有大臣以及重要人物的殿宇，今日春节，自是此处最为喧闹。

　　白日的时候，本来秦肃是邀请司空天骄也来晚宴的，奈何不知怎么回事，今日司空天骄头疾又犯了，秦肃下了早朝去看过，只是和司空天骄喝了一盏茶，嘱咐乐修好生照顾，若是不舒服就宣姜太医，便没有再去过画媚别苑了。

　　乐修虽然担心哥哥的头疾，但是也很高兴，不用自己故意想方设法让哥哥和秦肃分开了，想着今夜就可以和哥哥离开，秦肃也很是“配合”，乐修也就没有多想，只当以为秦肃对司空天骄的纵容。

　　夜幕中，有黑影从隐蔽一角的宫墙攀爬，新年各处守卫都有些松懈，一起庆祝这新的一年能有好的前途和财运，自是没人发现此处异常。

　　轻辰这几日已经打探好司空天骄所在的别苑，自是和楚昭华制定好了路线，有备无患，两百死侍各自隐藏身影，按照计划实施：两百死侍去刺杀秦肃，自己和楚昭华去带走司空天骄。

　　进入到宫内，异常的顺利，一行人很快便来到了画媚别苑，躲过了几个守卫，两人便落到了司空天骄所在的屋顶。

　　乐修听见了砖瓦的松动声，略有防备的护在了哥哥面前，“谁？出来”。

　　楚昭华和轻辰听见声音，便从屋顶闪身到了屋内，“是我，乐修”，楚昭华一双眼睛进来就直盯着床上的病美人，未曾离开半刻，“我来接你们了”，眼里有怜惜，有动容，有不舍，有激动，更有让人看不清的感情。

　　楚昭华眼里的一切都被轻辰看的分明，轻辰只觉的胸闷，心里空落落的，脱口而出，“皇上，我们要快些离开，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有话出去在说”。

　　楚昭华收起来眼神，司空天骄只是看了他一眼，眼里有疑惑，有震惊，却没有惊喜，便转头看向了乐修，薄唇轻启，“修，这便是你说的离开吗？”。

　　乐修不自在的低垂着头，不知如何向哥哥解释。

　　楚昭华没想到乐修没告诉司空天骄，但心里一想，如果真的告诉阿骄实情，也许阿骄便不会离开了吧，没等乐修解释，说道，“阿骄，我们出去在细说，先离开这里吧。”

　　轻辰听着那一声阿骄，饱含了多少的深情，手握得更紧了，骨节分明，看向司空天骄的眼里满是嫉妒。

　　司空天骄也没有再说什么，哪里都好，总比在这里强，也不知秦肃哪天就没了耐性，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便真是要被天下人诟病了。

　　看着司空天骄沉默，乐修只当哥哥已经答应了，便拿着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扶着司空天骄下了床，看向楚昭华，“我们走吧”。

　楚昭华和轻辰相视一眼，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那两百死侍，已经去刺杀秦肃了，此时秦肃应该无暇分身，他们只要悄无声息的离开就好，如果秦肃死了，那便是最好的，楚昭华自是恨秦肃的，楚昭华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当然司空天骄不知道秦肃那边发生的事情。

　　四个人一路躲避侍卫，来到了宣德门，离开这里，也就意味着离开东秦皇宫了，四个人脸上都有止不住的笑意，转身就要去爬墙而上。

　　这时，三个暗卫不知从哪里出来，围在了四个人周周，黑暗中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啧啧，夏楚国的皇帝进宫，竟然也没有人通知朕，要不是朕看见了，还真是错过了呢？”，秦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司空天骄。

　　原来秦肃已经早就计划好了，冷江、暗带领着全部的暗卫、公山子恒则领着禁军与两百死侍厮杀在一起，这些死侍都不怕死，曾经也是轻辰的手下，训练了一年，更胜以往，不好对付，秦肃留下冷江、暗和子恒去对付那两百死侍，自己则带着墨、青、黛来拦截即将离开的这四人。

　　轻辰立刻就要挡在楚昭华前面，却被楚昭华拦下了，摇了摇头，楚昭华知道，想走怕是不容易了。

　　也不等楚昭华说话，又继续说道，“启，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冷漠而疏离的声音。

　　楚昭华看着秦肃盯着司空天骄，那声启，让楚昭华心里不是滋味儿，“这显然不是没错过吗？既然见也见过了，来日孤王定当备下厚礼，前来谢今日相遇”。话里话外就是说，你今天放过我们，来日定当答谢。

　　轻辰听着，只觉得自己在楚昭华眼里，真真是比不上这位俊美的公子，无论相貌，身份，地位，甚至在楚昭华的心里，更是无一席之地。

　　“朕要是不放你们呢！？又如何？”秦肃阴狠的说着。

　　楚昭华听了秦肃的话，犹豫了片刻，想着死侍应该都在聚宣殿为他们拖延时间，他不能再等了，等禁军过来，就一定走不了了。

　　楚昭华说着就拔尖直指秦肃，都说擒贼先擒王，只有拿下秦肃，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秦肃的暗卫也不是吃白饭的，黛立即闪身到秦肃身前挡下了这凌厉的一剑，与楚昭华打斗在一起，毕竟是女子，隐隐竟是有落败之势，青看着黛吃力的应付着楚昭华，急忙闪身去帮忙，一行四人，三人都加入了战斗，司空天骄本来也想加入战斗，但是不知为何，没有一丝内力，满眼疑惑的望向秦肃，又想着此时惹怒他也没什么好处。

　　三人战斗渐渐有些吃力，身上都有些伤口，暗卫也好不到哪里去，司空天骄有些担心的看着那三人。

　　他看着秦肃，猜测秦肃在想些什么，也猜不明白，只好开口，“陛下，可否放过他们三人？”语气是低声下气的请求。

　　秦肃看着这样的司空天骄，有些不忍心，但还是不肯放下自己的骄傲，“启，你凭什么让我放过他们？如果夏楚国的皇帝落在了我的手里，那这江山”，顿了顿，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朕便不用徐徐图之，一统江山也指日可待！”。

　　现今，分为东秦，西商，夏楚，东秦与夏楚遥遥相望，而西商则是第二大强国，远离东秦与夏楚，从来不曾与东秦、夏楚有过战争，只是有贸易往来，西商人不喜战乱，独爱美色，这也是这么多年西商无战乱的原因。

　　轻辰一掌打伤了墨，自己也受了些伤，转身就要去帮楚昭华，楚昭华看着轻辰脱了身，朝他喊道，“带着阿骄先走，别管我们。这是命令！”。

　　轻辰看着楚昭华身上的伤，暗自心惊，竟然这么在乎这个人吗？不惜用性命交换！没办法，只好闪身到司空天骄身边，就要离开。轻辰的轻功自是不用说，带走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秦肃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抓住司空天骄，可是迟了一步，轻辰已经带着司空天骄闪身到五米之外，眼看着就要离开。

　　秦肃拿出身上的匕首，迅速刺向了乐修的脖颈，司空天骄虽是没有内力，但还是发现了秦肃的杀机，没等轻辰反应，便已经挣脱了轻辰的手，扑向乐修，朝着秦肃大喊，“别杀他！”撕心裂肺的喊声，让秦肃浑身一震。

　　秦肃轻轻错开刀锋，乐修只觉得脖颈微凉，有什么液体顺着脖颈流淌，停下了动作，才发现身前站着秦肃，不远处，哥哥摔倒在地上，满眼泪水。

　　秦肃一边说着一边站到了乐修的身后，另一边的楚昭华看向这边也停下了动作，被黛和青压制着不动，轻辰看着楚昭华被压制，也不敢乱动了。

　　“原来，他竟真的是你的弱点，还好我没有猜错！”秦肃自然得意，看着司空天骄脸上未干的泪痕，继续说道，“启，你还坚持要离开吗？”，说着手上的匕首又深了一分，如此明显的威胁。

　　楚昭华震惊的看向秦肃，又不安地望向司空天骄。

　　司空天骄费力的爬了起来，看着乐修脖颈的血，有些心疼，又看着那精致的匕首，只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知道为何会熟悉。

　　楚昭华看到了司空天骄眼里的不忍、伤心，甚至有些着急，他不明白，阿骄何时这么在乎乐修了。

　　司空天骄很怕秦肃发疯，万一手上没轻没重，乐修就性命不保了，乐修是唯一的亲人，他不能冒险，虽然很想离开这里，但跟乐修比起来，也不算什么，松了一口气，讨好似的，说道，“阿肃，我不离开了，你放开乐修好不好？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秦肃明显一晃，不自觉的攥紧了匕首，这一下，乐修脖颈又有许多血液外渗。

　　楚昭华了然于胸，原来这一年的相处，他已经把乐修当做亲人了，可怜自己与他相处远远多于一年，也没有如此深情。

　　司空天骄看着秦肃又加重了力道，自以为秦肃不信，转头又看向了楚昭华和轻辰，缓缓说道，“你们走吧，就当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看到我，我不走了。”，又看向秦肃，继续说道，“阿肃，你放他们两个走吧，我不希望硝烟再起，尤其是因为我！”柔软哀求的声音，又是一声阿肃。

　　秦肃垂下眼，想了一下，手却没有放开乐修，只是对着三个暗卫吩咐了一句，“打开宫门，送他们出城”，似乎是怕楚昭华卷土重来，又看向楚昭华，冰冷的说道，“朕这次放你走，若有下次，命便留下吧！”。

　　墨、青、黛看了皇帝一眼，“属下遵命。”便打开宫门，眼神看向轻辰和楚昭华，示意他们快速离开。

　　楚昭华似乎不想走，但也无奈，自责的看向司空天骄，“阿骄，是我没用，对不起。”司空天骄何时看过这么自责的帝王，楚昭华虽然柔情，却也不曾如今日这般，这般狼狈，这般对自己道歉。

　　轻辰在一旁，知道自己什么也帮不上这个令自己心疼的帝王，只能默默守护着他。

　　司空天骄明白，不是楚昭华的错，是自己连累了他，是秦肃太精明与算计，这一切都在秦肃的掌握之中，从自己没有一丝内力开始，不，从秦肃与自己推杯换盏开始，不，，不，也许更久之前，他就已经算无遗策了吧。

　　司空天骄仰头，闭上了眼睛，似乎过了很久，他才说道，“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只是老天如此安排，命中注定而已”，说着就转身，跪下，向着楚昭华说道，“恭送陛下，请陛下保重龙体，莫要再为了我，轻贱人命，”，缓缓俯下身，磕了一个头，缓缓起身，又继续说道，“您的身边有更值得您守护的人”，眼神看向轻辰满身的伤痕。

　　楚昭华自是明白他的阿骄在说些什么，那两百死侍算是他轻贱人命了！若要是为了这个跪在自己眼前的人，而与东秦开战，屠戮百姓，他的阿骄也许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楚昭华哪里不明白，轻辰确实是对自己很好，可是自己就是一心扑在他的阿骄身上，他控制不住。

楚昭华转过身，朝宣德门走去，又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阿骄，孤王不后悔，此生唯一后悔的，便是将你送入东秦！”，一滴晶莹了泪珠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