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指向

技术科冰冷的灯光下，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巨大的屏幕上，被放大无数倍的蓝黄碎花裙纤维在高倍电子显微镜下呈现出复杂而诡异的微观世界。不同来源的纤维样本被标记成不同的颜色，像一张混乱的抽象画。

“齐队，结果出来了。”技术科科长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指着屏幕上交织的彩色线条，“模特身上提取的裙装纤维，与陆之初工作室那条‘素年’品牌碎花裙的纤维样本，在材质成分、染料配方、捻度结构上……完全一致。”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不是相似，是完全一致。可以认定，就是同一条裙子。”

齐千礽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那两簇完美重叠的彩色信号上，眼神冰冷如霜刃。最后一丝巧合的可能性被彻底掐灭。那条鲜艳的、象征着扭曲“艺术”的裙子，从陆之初助理的怀抱，跨越到了那具套着何宏宇人皮的冰冷模特身上。这条线，如同淬毒的蛛丝，牢牢地缠绕住了那个光芒万丈的名字。

“模特本身的指纹呢？还有处理痕迹？”齐千礽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模特表面被精心擦拭过，没有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指纹。但是……”技术科长切换了屏幕画面，显示出一张模特塑料关节连接处的微距照片，“在几处极其隐蔽的关节缝隙深处，我们提取到了微量的油脂和皮屑残留。非常微量，混合了灰尘，但足以做DNA分析。”

屏幕再次切换，复杂的基因图谱滚动着，最终定格在一个匹配结果上。

“结果指向同一个目标——何宏宇。”技术科长语气沉重，“结合人皮本身的DNA，可以确定，凶手在将人皮套上模特的过程中，曾近距离接触过模特，并且在某些不易察觉的角落，留下了属于死者的生物痕迹。”

齐千礽沉默着，手指在冰冷的桌面边缘无意识地敲击着。模特上有何宏宇的痕迹，这符合逻辑。但这条指向陆之初的裙子……仅仅是物证转移？还是意味着更深层次的参与？那个在幽暗工作室里将江以发丝封入水晶立方体的男人，他的“艺术”疆域，是否也包含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创作”？

“另外，”技术科长调出另一份报告，“法医那边的二次尸检有更详细的发现。剥离人皮的工具非常特殊，创口边缘平滑度极高，不是普通的手术刀或家用刀具能达到的。更像是……某种定制的、极其锋利的解剖器械。而且剥离过程并非单纯为了取皮，手法中……带着某种病态的精准和‘欣赏’的痕迹。凶手对人体结构非常熟悉，很可能受过专业训练，或者……有大量‘练习’经验。”

病态的精准。欣赏的痕迹。练习经验。

这些词语像冰锥，刺入齐千礽的脑海。他立刻联想到了“人皮俱乐部”档案里，对高级会员“猎手”的描述——他们痴迷的不仅是结果，更是“净化”的过程本身。

“还有，”技术科长补充道，“在死者何宏宇的指甲缝里，检测到极微量的、不属于他的皮肤组织和一种……特殊的植物花粉残留，非常罕见，正在做进一步溯源。”

新的线索，新的谜团。齐千礽转身离开技术科，步伐沉重而迅疾。他需要更多的拼图。

* * *

朝阳区，XX艺术园区。A7栋顶层，陆之初工作室的入口低调而隐秘，一道厚重的哑光金属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齐千礽带着张月和宋卫迟站在门前。张月神情冷峻，宋卫迟则显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领口。齐千礽按响了门铃。

门内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妆容精致，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疲惫。正是飞机上那个抱着衣服、额角受伤的女助理，她额角的伤口还贴着透明的敷料。

“你们是？”她声音很轻。

“市局刑侦总队，齐千礽。”齐千礽亮出证件，声音平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找陆之初先生了解一些情况，关于昨天孤芳自赏小区的案件。”

女助理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眼神慌乱地闪烁了一下：“陆先生他……他现在不方便见客，正在准备新专辑……”

“这不是请求。”齐千礽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是依法传唤询问。或者，我们可以申请搜查令。”

“我……”女助理被他的气势慑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门缝开大了一些，“请……请稍等，我通报一下。”

她转身快步消失在门后。走廊里陷入短暂的寂静，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压低声音的交谈。张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门内简约却处处透着昂贵的设计，宋卫迟则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几分钟后，女助理重新出现，脸色依旧苍白，侧身让开：“陆先生请你们进去。请……请跟我来。”

穿过一条光线柔和、悬挂着抽象艺术品的走廊，三人被引入一个极其开阔的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壮观的城市天际线，阳光倾泻而入。室内装修是冷硬的工业风与扭曲艺术感的结合，巨大的金属书架、形态怪异的雕塑、整面墙的调音设备，以及一张占据中心位置的、异常宽大的黑色金属工作台。整个空间空旷、洁净，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非人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