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

陆之初就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身形颀长挺拔。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黑色高领羊绒衫，背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他没有回头，似乎在专注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陆先生，市局刑侦总队的齐队长，张警官，宋警官。”女助理声音有些发颤地介绍完，便低着头，迅速退到了一旁角落，垂手而立，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影子。

陆之初缓缓转过身。

阳光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和，如同深邃的湖泊，看不到丝毫波澜。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礼节性的弧度。这份平静，在这种时候，反而显得格外诡异。他身上没有一丝属于“嫌疑人”的慌乱或抵触，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纯粹的疏离感。

“齐队长，久仰。”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磁性，如同大提琴的低鸣，听不出任何情绪。目光在齐千礽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着对方的一切信息。

齐千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目光中那份冰冷的审视，如同手术刀划过皮肤。他不动声色，迎上那道目光，眼神锐利如鹰隼：“陆先生，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你配合回答。”

“当然，配合警方是公民的义务。”陆之初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他缓步走到那张巨大的黑色工作台前，随意地倚靠着，姿态放松，却无形中占据了空间的中心。他的目光掠过张月和宋卫迟，最后又落回齐千礽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平静。

“昨天凌晨1点到3点，你在哪里？”齐千礽开门见山，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在这里。”陆之初回答得很干脆，指了指脚下，“工作室。为新专辑录制后期音轨。我的录音师和几位工作人员可以作证。”他报出了几个名字。

“那条裙子。”齐千礽的目光锐利地锁住陆之初的眼睛，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切入核心，“深蓝明黄碎花的，独立设计师‘素年’的限量款。你的助理昨天在飞机上抱着它。现在，它出现在孤芳自赏地下车库的人皮模特身上。”

角落里的女助理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煞白，头垂得更低了。

陆之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嘴角那丝弧度都没有改变。他平静地迎视着齐千礽的目光，眼神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裙子？哦，你说那条。是我代言的品牌送来的样品之一，准备在下一个广告拍摄中用的。昨天助理确实带在飞机上。至于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他轻轻耸了耸肩，动作优雅，“这恐怕要问拿走它的人了。也许是助理不小心弄丢了？或者……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他意有所指，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助理。

女助理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带着哭腔：“陆先生，我没有！我……我下飞机的时候检查过，衣服都在箱子里……”

“安静。”陆之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女助理立刻噤声，死死咬住嘴唇。

“据我们所知，那条裙子价值不菲，而且是限量款。”张月开口，声音冷静，“陆先生认为，一条如此贵重的裙子，仅仅是‘不小心弄丢’，合理吗？而且，恰巧就出现在恶性凶案的现场物证上？”

陆之初的目光转向张月，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带着点欣赏的意味，却又冰冷得毫无温度：“这位警官的问题很犀利。不合理，确实不合理。所以，我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齐千礽脸上，那深邃的眼眸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齐队长，你们怀疑我，我能理解。毕竟，我是个公众人物，树大招风。但证据呢？仅凭一条丢失的裙子，就认定我与那场骇人听闻的凶案有关？这是否太过于……武断？”他的语气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但话语里的锋芒却清晰可辨。

“我们正在寻找证据。”齐千礽的声音冷硬如铁，“包括那条裙子的最终去向，以及所有接触过它的人。陆先生，你工作室的监控记录，我们需要调取。另外，关于昨天你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照片和文字，我们也有必要了解你的动机。”

“监控没问题，稍后让助理配合拷贝给你们。”陆之初回答得异常爽快，“至于社交媒体……”他微微侧头，似乎在思考，完美的侧脸在阳光下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塑像，“那只是我个人情感的自然流露。在机场看到一位气质独特的女士，有感而发。这……也违法吗？”他看向齐千礽，眼神坦荡得近乎无辜。

“那位‘气质独特的女士’江以，已经明确表示，你的行为对她造成了困扰，侵犯了她的隐私。”齐千礽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陆之初微微挑了挑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遗憾的表情：“是吗？那我很抱歉。我只是……表达我的欣赏。美，总是值得被记录的，不是吗？”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巨大的落地窗外，阳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就像最完美的艺术品，需要最纯粹的光线去映照它的灵魂。”

齐千礽看着他沉浸在某种自我世界中的侧影，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和冰冷的寒意从心底升起。这个男人太完美，太冷静，太善于掌控局面。他就像一只盘踞在蛛网中心的优雅蜘蛛，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迷惑性，每一个回答都滴水不漏。

“陆先生，”齐千礽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关于‘人皮俱乐部’，你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