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再吹进书坊时，阿棠刚把江南寄来的新茶倒进瓷罐，就听见院外传来清脆的呼喊。推开门一看，江南的小姑娘背着绣海棠的书包，正蹲在新种的海棠树下，手里捧着个小盒子——里面是江南海棠树今年的新叶，叶片上还沾着晨露的湿气。“阿棠姐姐，我们把江南的叶脉拓在布上，给北疆的海棠树做‘回信’吧！”

其其格也提着竹篮跑来，里面装着草原的羊毛线。三个身影凑在海棠树荫下，小姑娘把叶片压在白布上，阿棠握着其其格的手，用炭笔细细勾勒叶脉的纹路，再由其其格用彩线沿着纹路绣上去。阳光透过花瓣落在布上，绣出的叶脉泛着淡淡的粉，像把江南的春光，一针一线缝进了北疆的风里。

端午那天，书坊的海棠花正开得盛，江南的孩子们又带着新伙伴来了。这次他们带来了祖父传下的海棠酥模子，模子上的海棠花纹被岁月磨得温润，却依旧清晰。阿棠找出当年柳梦留下的瓷盘，众人围在厨房的石板桌上，揉面、包馅、压模，再把做好的海棠酥放进烤箱。香气飘出来时，连路过的牧民都忍不住探头，笑着说：“这味道，和三十年前柳梦姑娘做的一模一样！”

七月的雨来得急，阿棠担心新种的海棠树被淋坏，正准备搭竹棚，就看见江南孩子们和草原的小伙伴们已经扛着竹竿跑来。他们踩着湿滑的青石板，你扶竹竿我绑绳，不一会儿就搭好了一个带着海棠花纹的竹棚——竹竿是江南带来的，绳子是草原的羊毛线，连棚顶的遮雨布，都印着孩子们画的海棠花。雨打在棚上，声音淅淅沥沥，棚下的海棠树，却安然立在一片温暖的遮蔽里。

中秋夜里，书坊的院子里摆着圆桌，桌上放着海棠果酱、海棠酥，还有江南寄来的月饼和草原的奶酒。阿棠把祖父的手札摊在桌上，借着月光，江南的小姑娘轻声念着上面的文字：“江南的雨，总比北疆来得缠绵……”其其格则举着铜铃铛，绕着海棠树轻轻摇晃，铃声、念声、笑声混在一起，像在和时光里的祖父、柳梦、阿古拉婶子们对话。

深秋时，两株老海棠树的叶子渐渐染红，新种的海棠树也结出了饱满的果子。阿棠和孩子们一起采摘果子，把一部分晒成海棠干，一部分熬成果酱，装在贴着海棠花标签的瓷瓶里。江南的孩子们带走几瓶，说要分给家乡的老人；草原的小伙伴们也抱走几罐，要送给远方的亲戚。“这样，不管在江南还是北疆，都能尝到海棠树的甜。”小姑娘抱着瓷瓶，眼里闪着光。

冬至那天，书坊的玻璃窗上又结了冰花，阿棠在冰花上画了两朵海棠，一朵带着江南的烟雨，一朵沾着北疆的雪花。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是其其格的阿爷，手里捧着个木盒，里面是新做的铜铃铛——铃铛上刻着两朵缠绕的海棠花，一朵粉，一朵白，像江南与北疆紧紧靠在一起。“把它系在新海棠树上，以后风一吹，就知道两地的海棠，都好好的。”

阿棠接过铃铛，系在新海棠树最粗的枝桠上。风一吹，新旧两个铃铛一起作响，声音交织着，像跨越岁月的应答。她抬头看向两株老海棠树，叶片虽已落尽，枝桠却依旧挺拔，仿佛在守护着院子里的温暖与牵挂。

雪落下来时，孩子们在海棠树下堆了两个雪人，一个戴着江南的蓝印花布头巾，一个裹着草原的羊毛披风，手里都举着一颗用红泥捏的海棠籽。阿棠站在雪地里，看着雪花落在海棠枝上，落在孩子们的笑脸上，忽然明白，这份“海棠之约”从不是静止的回忆，而是流动的时光——它藏在每一片叶脉里，每一口果酱里，每一声铃铛里，更藏在每一代人的心里，岁岁年年，从未消散。

等明年春风再吹来时，新的海棠芽会冒出来，新的约定会被续写，而江南与北疆的牵挂，也会像海棠树的根脉一样，在时光里扎得更深，长得更旺，让这份甜与暖，永远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