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四零一年五月,攻下沪渎城的孙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沿江北上京口,进兵威胁建康城。然而让孙恩没有料想到的是,刘裕竟然几乎和他同时间抵达京口。孙恩惊叹刘裕所率领的北府军莫非是插了双翅膀?孙恩料想刘裕从海盐奔袭救援而来,必定是疲兵,而反观自己这边,拥军十余万。于是孙恩下令先行登陆的两万滩涂部队抢占蒜山。
刘裕及跟随他作战的北府军和海盐民兵,大部分都是自小就在蒜山玩到大,对蒜山的一草一木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刘裕从另一边陡峭的悬崖上先行一步达到蒜山顶,利用坡面的优势,大败孙恩。孙恩无奈之下撤军向建康进发。
而在另一边,桓玄除掉殷仲堪,把粮草和勤王的奏报送往朝廷,并大军开拔往建康进发。同时桓玄将之前粮食禁运之事全都推到殷仲堪身上,一个死人,朝廷明知是什么情况,但也不会有人为他申冤。
而此刻在荆州大营,桓玄屏退了众人,独独留下了卞范之。
桓玄开口道:“敬祖,上次让淘潜试着拉拢刘牢之,姓陶的不靠谱,你可有什么想法?“
卞范之笑道:“刘牢之对司马元显早有不满,虽然给他官职帅位,但吆来喝去,如同家奴般。刘牢之以前在谢玄手下当先锋还可以忍受,但现在嘛,堂堂的一方大帅怎么愿意给人当奴仆?只要时机成熟,价码合适,刘牢之必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而且这个中间人我也找到了。”
桓玄微微激动,说道:“真的?”
卞范之点点头说道:“灵宝放心,这个人我经营许久了,只要时机成熟,必然能发挥重要作用。司马元显只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所倚仗的天下无敌的北府军主帅,将来会成为对他致命一击的掘墓人!”
桓玄两眼都在放光:“只要北府军不跟我们为敌,豫州兵、京城宿卫,根本不值得一提!不过,敬祖,咱们还是得写一篇檄文罗列司马元显的种种罪责,不然师出无名对我们拿下建康后的统治可不好。”
卞范之眼中闪过一道得意之色:“我办事,你放心!“
而此刻在建康方面,刘裕摆脱张猛,从京口火速赶往了建康城,而此刻刘牢之率领的五万北府军离京口不过百里,司马尚之的豫州兵正在想建康挺近,拂晓十分便可抵达京口。
建康城,司马元显府邸
大堂上,司马元显端坐上位说道:“殷仲堪的尸体和奏报,殷简之带回来了。这老匹夫还知道给你们世家留些脸面,还是不想彻底得罪世家高门。”
庾悦答道:“桓玄想要夺取建康,没有世家的支持是长久不了的。桓玄这也是看世家的态度,如果世家继续支持相公,那桓玄就是来勤王的;如果世家站在他一边,那桓玄就会在两败俱伤后再来。”
司马元显淡淡的说道:”京口有北府军,后有豫州兵,桓玄他觉得自己现在就一定能赢?“
庾悦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谢相公时期的北府军,那倒是不惧。现在的北府军是一群地痞流氓组成的,他们早就没有了收复中原的雄心壮志,他们现在所图的无非是打跑妖贼后的奸淫掳掠。哼,这刘牢之真的带了一手好兵。”
司马元显说道:“仲豫,不管怎么说说,抵御桓玄还是得依靠刘牢之的北府军。“
庾悦提醒道:”不管桓玄入不入京,只要他想夺取皇位,他就必定会收买刘牢之,然后再抛弃,你要早做打算了。“
司马元显不以为意,说道:”放心,刘牢之的利益早就和我们绑定再了一起。除非桓玄以荆州刺史的职位为诱惑。“
庾悦继续说道:”刘牢之为了利益也曾背叛过王恭,你不能不早做打算。那个刘裕倒是不错的将才,或许你可以让他脱离北府军独立带军,这样就算刘牢之倒戈,那我们也还有一支有生力量。
三天后入夜,天师道营帐内
徐道覆组织兵力在建康城外多次突破刘裕组成的守城防线,在后方的孙恩收到消息:司马尚之率豫州兵来援,刘牢之的北府军正从京口遁江而来,在荆州的桓玄也蠢蠢欲动。不得已,孙恩只好鸣金收兵。
此刻大帐内,孙恩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了天师道的三位教主,孙恩首先开口说道:“二弟、三弟,撤吧。”
徐道覆说道:“西边是桓玄的地盘、东有刘牢之,南下迟早会被追上,我们只有往北撤。”
卢循担忧道:“三弟,往北我们能撤回海岛?别忘了刘牢之手上可有几千精骑。”
徐道覆说道:“几千骑兵而已,无非是在开阔地带骚扰我军,那我们就丢部分军功给他们。只要保证主力没有损伤,我们随时都可以杀回来。”
孙恩开口道:“现在北府军和与豫州兵合兵一处,万一被拖住了,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被吃掉。”
徐道覆淡定说道:“他们想吃下我们,除非他们扼住登录口。来京口之前我在郁州留下了一批战船,本来是为了抢粮用的,现在倒是可以用来撤退。另外二哥,我需要你率领舰队沿江而回,我们要混淆他们的视线。“
卢循担忧道:三弟,万一刘牢之率军追击舰队可如何是好?“
徐道覆说道:二哥,放心,你带着民众现在就走。我和大哥先到广陵制造混乱,给你争取机会。别忘了还有桓玄在,他们不敢这个时候把刘牢之的主力派来追我们的,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郁州的粮抢了。”
公元四零一年七月底,进攻失利的孙恩向北撤退,司马元显立即下诏勒令桓玄退兵,在北府军的压力下,桓玄只好罢兵。桓玄明面上虽然罢兵不再向建康进发,却也没有撤军回荆州大本营,而是放在了,悬在司马元显心中的那口气也稍稍松了下来。八月,刘裕因及时救援建康,因功被司马元显加建武将军、下邳太守。同时留下刘牢之大部队镇守京口,分兵给刘裕追击妖贼,刘裕领命率军一路尾随妖贼至郁州。
十五天后,江北,东海郡,郁州岛。
此时正值夏秋之际,岛上树木郁郁葱葱,一座巨大的仓库建在岛的山麓平原处。谷仓之外,人来人往,把一担担白花花的稻谷,挑进或者挑出谷仓,而仓外的打谷场上,粮草堆积如山高,任何一个将帅看到这副情景,恐怕都是两眼发亮的。
此刻孙恩看着眼前堆满粮食的粮仓,眼里没有半点儿兴奋。 虽然郁州岛上有着慢慢当当的粮食,可向后望去五里,是训练有素的北府军,精甲曜日,矛槊冲天,甚至还有骑兵不停地从营前横向驰过,引发的一阵阵欢呼之声,震得天师道的大营之中,沉默无语。
徐道覆拱手道:“大哥,别犹豫了。趁现在六万大军还在,上船走吧。刘裕可不是高雅之之流能不比的,刘裕迟迟不进攻就是为了引我们先出手,大哥你千万不能上当。”
孙恩咬着嘴唇:“三弟,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从广陵到这里,我们损伤了多少教众?好不容易抢来的百姓也跑了个干净。现在你看看我们,伤兵满营,士气低落,上岸以来连战连胜的冲天士气,还剩下多少?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你甘心吗?”
卢循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营中,大片的棚户之下,躺满了翻转呻吟、肢体不全的伤者。伤口在这八月份的炎热天气下,已经化脓长蛆,让人不忍卒视,卢循咬了咬牙:“现在这个样子,伤兵太多了,而且我们现在士气不佳,再战只怕胜算不大。大哥不可冲动莽撞啊!”
孙恩牙一咬脚一跺,厉声道:“刘裕这个狗东西,几次回师应战,都不敢和我们堂堂正正的打一场,这次我就要在这里好好地打一仗。反正不管怎么说,六万对两万,优势在我。让舰队在海边接应,实在不利,我们再上船离开!反正这次出海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最后不拼他一下,我这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徐道覆劝说道:“大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上岸以来,连续征战………”
徐道覆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听见一阵躁鼓声。只见对面的北府军营营门大开,数不清的士兵从营门口冲出来,在营帐前来回奔走的精骑兵也迅速分散开来向两翼奔去。
孙恩眉头一皱:“这不会又是疑兵之计吧?”
徐道覆说道:“大哥,不管是不是疑兵之计,我们先列阵出营后在做打算。我们营帐一马平川,给他们的重甲骑兵一冲,又是死伤无数。”
卢循愤愤道:“妈的,这刘裕太鬼了,依仗这骑兵的机动性,我们迟早给他拖死。大哥,我还是那就话,尽早撤到海上,后面再做打算。”
孙恩不耐烦地说道:“这次干脆全军出击,要是他们退回去,我们就攻他大营。我还就不信,刘裕守个大营还能跟守城一样厉害!”
徐道覆的脸色一变:“大哥,万万不可啊,刘裕的营寨,布置得极为严密,想要攻取,哪怕死伤惨重也未必能拿下啊。”
卢循也在一旁说道:”大哥,你这样太冒险了。新依附的弟子倒是无所谓,可是我们现在的大军有一半都是跟着我们征战多年的核心弟子,要死这一次我们又中了刘裕的奸计,我们可就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桓玄现在控制了荆州,迟早会夺取建康的,到时候我们再次出海的机会就来了。“
孙恩厉声道:”够了,我已经厌烦了一年半载吃闲鱼的生活了。这次上岸我就没有想过再回岛上去。桓玄一年不来,我们就在岛上待一年;十年不来难不成我们就要待十年不再出海?“
卢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什么。徐道覆叹气道:”大哥,这时候不要置气,一切好商量。小弟这就率军出营,迎击晋军。如果他们回营,我就强攻晋军大营,一定全力攻击,若是不成的话,咱们就撤到舰上,再作打算,您看这样如何呢?”
孙恩脸色稍缓,摆了摆手:“就先这样吧。我率一万中军压阵,三弟,你率四万军队列阵进攻。二代,你率总坛弟子,配合民夫把辎重、伤兵全部带上船随时接应我们。”
北府军大营,刘裕站在箭楼之上,面带微笑,看着对面的军营之中,已经响起了连天的鼓角,各营各寨,一队队的军士飞奔而出,列阵于各自的校场之上。看来他们是要最最后的决战了。
一旁的刘毅不屑道:“看来这回妖贼是要和我们拼命了。”
刘敬宣说道:“不错,你看,他们正在往船上撤伤兵、搬辎重,应该是这战结束后就出海了。”
刘裕打断了他们说道:”兄弟们,现在收兵回营,坚守各个营寨,准备静候敌军强攻!“